勒桑洛珠在门口跳下马,唱了一段歌报告喜讯:
走的时候只一个,
回的时候有一双;
吉祥天女白拉姆,
送来一位好姑娘。
阿妈,可怜的阿妈,
从此有了好帮手!
儿子,可怜的儿子,
从此有了好伙伴!
老阿妈从楼上下来,把次仁吉姆接进去。让她坐在屋里怕冻着,坐在屋外怕晒着,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,就象老麻雀爱护小麻雀一般。周围四近的乡亲,有钱的送来钱礼,没钱的带来歌声,十五年没动过歌喉的老阿妈,又唱又跳有说不出的高兴:
看呀,乡亲们快来看呀!
看我的儿媳次仁吉姆!
请看她美丽的容颜,
象不象刚下凡的仙女?
请看她走路的姿态,
象不象花丛中的孔雀?
请看她迷人的歌喉,
象不象春天的杜鹃?
她是我心上的宝石,
她是我亲生的骨肉。
婚礼还在热热闹闹地举行,突然传来柳乌宗(柳乌宗:在拉萨河南岸。)女头人阿峥的命令:今天一天,明天两天,后天太阳升上雪山的时候,凡是柳乌宗属下的青年男子,不管结了婚的还是没有结婚的,有儿女的还是没有儿女的,走着的还是站着的,通通到堡寨前面会集,进行跑马射箭比赛。她要从中间挑选一个做丈夫。
阿峥是个脾气古怪、权高势大的女头人,伸手就能遮掉拉萨河上的天空。她在柳乌堡寨跺跺脚,别说小小的朗泽谿卡要倒塌,就是拉萨的城楼也得摇三摇。她每隔三年,都要挑选一个漂亮的小伙子,当自己的丈夫。今年,不知道倒霉的命运落在哪一个头上?
是水,总在桥下流。勒桑洛珠虽然一万个不愿意,可是,不去也不行呀!他骑了一匹跛了脚的老马,带了一张断了弦的旧弓,插上几支扫帚草做的秃箭。赛马的时候,人家往前面涌,他慢吞吞地跟在后头;射箭的时候,人家朝靶子上射,他的箭就落在脚跟前。
坐在九层城堡上的女头人,单单看中了朗泽勒桑洛珠。她拿出一支七色彩绸装饰的“达达”,(达达:表示权威的令箭。)
插在勒桑洛珠身上,用不大不小母狼嚎叫一样的嗓子宣布:“我不找骑术最好的骑手,我要找骑术最坏的骑手;我不要箭法最精的射手,我要箭法最差的射手。小伙子勒桑洛珠,你就是我的丈夫啦,过三天来成亲吧!”
勒桑洛珠拔出“达达”,双手捧着奉还给女头人,口里还悲悲切切地唱道:
请你听一听吧,
事贵的女头人阿峥:
我不是独身的男子,
我是有妻子的人。
请可怜可怜我刚结婚的妻子,
我不是没有家的少年,
我是有老母的人,
请可怜可怜我快要死的母亲吧!
可是,“达达”也没有人接,哀求也没有人听。勒桑洛珠抬头一看,女头人阿峥已经笑嘻嘻地走远了。他好象看到天塌了、
地陷了、雪山朝自己倒下来了,两眼一黑,倒在赛马场上。
太阳落山的时候,勒桑洛珠总算回到了朗泽朗卡,到底是爬回来的?还是走回来的?还是老马驮回来的?小伙子自己也不清楚。次仁吉姆高高兴兴跑出门迎接,看到丈夫象个天葬场逃回的死人,吓得酒壶掉在石板上,如今还有迹印;食盒从手里落下来,冰糖水果撤了一地。她这样唱道:
请你听一听吧,
阿哥勒桑洛珠!
清早你骑马出发,
脸儿象雪山的朝霞;
为什么你晚上回来,
神色比死人还难看?
是得了什么急病吗?
是闯了什么大祸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