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是一片不大的平原,四面群山环抱。从山上流下无数细泉,在平原上汇成一个小小的湖泊。湖水清澈见底,它载着无数鱼虾和其他水生动物,平静而又缓慢地从山间的一个峡谷流向外面的世界。
平原上绿草如茵,当然还有一些小树,不过大树却只有一棵。这是一棵非常粗大的老树,它不知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,饱经风霜的树皮粗糙而又开裂,巨大的枝干伸向四面八方。
从四月份开始,一对啄木鸟夫妇就来到这里。他们在老树干上啄凿一个洞,建成了自己的新家。很快,他们的5个小宝宝就在这里诞生了。这5个小家伙个个健壮,他们整天张着大嘴要吃的,为此,啄木鸟夫妇忙得不亦乐乎。不过,只要一有空,妻子就不停地埋怨丈夫:“都是你的主意——非要住在这里!离亲戚朋友那么远,想找谁说句话都不容易。”丈夫就安慰她:“你看这里美丽而幽静,我们的孩子可以在那片草地上游戏,既安全又舒适……”
他们正在闲聊,一只白色的大鸟落在他们那根碗口粗的树枝上。原来那里用树枝新建了一个大巢,直径有一米多。大鸟浑身雪白,翅尖油黑锃亮,朱红色的双腿很长。他站在那里,机警地四处张望一阵,才温柔地对妻子说:“让我来孵卵吧,你休息一下,到外边去散散心。”妻子吻着丈夫,连连地低声向他道谢,然后展开宽大的双翅飞了出去。
啄木鸟夫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,直到那大白鸟飞得不见了踪影,啄木鸟丈夫才叹口气羡慕地说:“你看人家白鹳夫妇真是相敬如宾……”啄木鸟妻子小声嘟哝说:“咱们不是也挺好吗?我又没说什么……”啄木鸟丈夫想了想说:“你总埋怨说咱们不该住在这里,可是,你看那么尊贵的白鹳,他们都住在这里……”
又过了几天,4个绒团似的小宝宝,在白鹳家里出生了,白鹳夫妇轮番出去捕食喂养他们。当一只白鹳捕食回来,留在家里的另一只白鹳总要将嘴用力启闭发出响声,还要把脖颈向背后弯成弓状,连连道谢;捕食归来的白鹳边给孩子喂食边说:“不用客气。”然后,他们就竖起尾巴,展动双翅,翩翩起舞。
啄木鸟夫妇每天都能见到这对夫妻恩爱的表演,这令他们很感动,啄木鸟妻子再也不埋怨丈夫了,啄木鸟丈夫也尽量像白鹳那样彬彬有礼。他们还经常指着白鹳一家,教育自己的孩子,让他们懂礼貌,相互友爱。
小白鹳出生快到50天了,他们长得很快,个头已经差不多跟父母一般大了,可是,有两只身体比较弱的还不能自己出去捕食。
这天早晨,两只身体强健的小白鹳,跟随父亲出门去了。白鹳妈妈把另两个孩子安排好,也出去捕食了。
啄木鸟夫妇的孩子早已长大,能够自己飞出去觅食,啄木鸟妈妈反倒闲得没事干了。她正在家里打瞌睡,忽然,外面传来震耳的轰鸣声。她赶紧伸出头去四下张望,原来有一架直升飞机正在大树上面盘旋,接着它慢慢降落在草地上。从飞机上走下来两个男人,他们举着望远镜不停地看树上,刚刚捕食归来的白鹳妈妈,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。那两个人边看边兴奋地议论着,一个说:“想不到这里会有白鹳——这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,这下子我们‘爱护野生动物委员会’可有事干了……”另一个说:“我们应该利用各种宣传工具,大造舆论,让全世界都知道:我们这里自然环境保护得多么好,连多年绝迹的白鹳都重新出现了!当然,我们还要在这里开辟个旅游景点。”“我们还是赶快把这消息报告给‘野生动物研究所’吧,他们准会惊得目瞪口呆!”两个人哈哈大笑着上了飞机,飞走了。
时间不长,又飞来两架直升飞机,一架是刚才来过的;另一架很大,从上面下来的人都穿着白大褂。他们扛着梯子,还拿着绳索。
这时白鹳妈妈没在家,那伙人很顺利地爬上大树,他们在那里忙活半天,还拍了很多照片。啄木鸟妈妈始终注视着他们,她发现他们似乎没有恶意,对小白鹳又是亲又是抱,很喜欢的样子。后来,那些人终于走了。
白鹳妈妈回来了,她在大树上面不停地盘旋。有时,她在自己家稍作停留,又马上飞起,白鹳爸爸带着两只小白鹳回来了,他们也不肯进自己的家。
“山里来了白鹳!”这消息不胜而走,许多记者、旅游的人、研究鸟类的专家、学者……他们或乘飞机,或划船,还有的步行爬山,都蜂拥而至。大树被围得水泄不通,幽静的平原变成了闹市。
人们焦急地议论着:“白鹳怎么还不回来?”这时,有人在树下举行“白鹳摄影展览”,照片上只有两只小白鹳;有一张照片最吸引人,那是抢拍到的一只大白鹳飞去的背影。
过了好多天,还不见大白鹳回来,人们再也忍耐不住,有人爬上树去,发现巢里有两只饿死的小白鹳。他们的脚上套着作为标志用的金属圈和塑料圈。他们是爱的牺牲品!
好多年过去了,人们还经常到这里来,希望见到白鹳,可是,谁都没能如愿。
唉,这些人根本不知道,白鹳是一种十分警觉的大鸟,只要陌生人在它们的巢里,或者在它们的孩子身上留下气味,它们就会抛家弃子,再也不回来了。
这真是爱的悲剧。